文 程筱筱
见习编辑 周晓涛
她是由村里人共同抚养长大的。小的时候,和她相依为命的娘告诉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爹有很多学问。爹是去京城考官了,走的时候,带走的,有娘织的断魂纱。她八岁那年,所谓的爹终于衣锦还乡,要接走她们母女。可同来的,还有从不拿正眼瞧人,穿着断魂纱的大将军之女。那晚,娘悄悄的对她说:“若你将来也能织出断魂纱,不要让你的丈夫带走它。”第二天,人们在织布机旁发现了她己死去的娘——宁静,安祥,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织布机上,有还未织完的半匹断魂纱……
村里的人留下她,赶走了她爹和那个傲慢的小姐。娘被村民们埋在竹林的尽头,他们说那是当年他们发现娘的地方。娘被埋进竹林里的那一天,一直学不会织断魂纱的她突然无师自通。八岁的她终于织出了世界上最美的断魂纱。一样的纱线一样的织布机,以前,她和别的姑娘一样,织出来的,只是普通的白布。而现在,她织出来的,却是白如雪,轻如云,伴着玫瑰香的断魂纱。她想报答村里的人,想尽办法手把手的教村里的姑娘,可是无论怎样,谁都学不会。人们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于是放弃了。她织的每一匹断魂纱都送给了村里人除了那第一匹她娘没有织完的那匹。她将她和娘合织的断魂纱放在箱底,每年只有在娘的祭日才拿出来看一看,就像看见娘一样。
她每天织出断魂纱送给村里的人,村里人给她送来粮食和水,不时的来帮她修修破败不堪的房子。她平静地生活着,和村里的姑娘小伙子们一起慢慢长大……
年方二八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可人,渐渐成了村里最亮丽的风景线。
那天她去河边洗衣,却发现了倒在河边的他。她叫来了村里的人,小伙子们把他抬到了村里的长老那里,长老用草药救醒了他。他是去京城应试的书生,却被强盗抢了乡邻送给他的盘缠和马。如今,考试的时节也已过了。善良的村民们收留了他。他一边读书一边等待明年的考试。
他见到了第一个发现他的她。他见到了传说中的断魂纱。
他和她一见钟情,她在全村人的祝福与见证下嫁给了他。
他要去应试时她已身怀六甲,他依旧把她托付给村里人。村民们没有盘缠,没有马,送给他的,只是许多干粮和一头拉磨的老驴就像当年她爹走时那样。她也没有什么送给他,除了断魂纱她送给他断魂纱时想起了娘的话,可她丝毫没有犹豫。他也知道她娘的话,说什亻么也不要。她平静的把它塞进包袱里,说:“带着吧!若一切顺利,就当我一直陪着你,必要时,卖了它应急吧!”
于是,第二匹断魂纱从这个世外桃源流入凡尘。他到京城时离考试还有一个月,他身无分文,干粮早己吃完,流落街头,饿得头晕眼花。他宁愿沿街乞讨也不卖那匹断魂纱。
他终于昏倒在街头,被一个官家小姐救回了家。小姐要高价买他的断魂纱,他死活不肯毅然离开了小姐家。小姐爱上了他,媒婆对他说:“小姐的父亲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多少人想巴结啊!娶了小姐你的仕途从此一片平坦,得罪了小姐你将来永无翻身之日。”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古老传说的真正含义:拥有断魂纱的男子可以凭借断魂纱的魅力结识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中的女子,从此平步青云。
他给小姐的彩礼只有那匹断魂纱,不包括他的心。他认为自己的心永远不会背叛他。他如愿拿下第一,很快成为皇上身边的又一红人。两年后,他只身一人悄悄回到了古老的村庄。他知道她爹娘的故事,他不要悲剧重演。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收到了来自尘世的礼物,他带着她和三岁的女儿在全村人的祝福中消失在村民们的视野中……
他告诉了她一切,她没有怪他。两滴清泪滴落在她和她娘共织的那匹断魂纱上,雪白的断魂纱上顿时多了两个永远洗不掉的如血一样鲜艳的小红点。
从此京城郊外有一幢永远看不见主人的豪华庭园。园子里鸟语花香,水清树绿,美不胜收。任何慕名前来拜访的人都会受到老管家的款待,但永远见不到主人。偶尔可以看见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可管家从不让外人接近她……
他想尽办法找借口来园子里陪她们母女,像家人一样生活。灾难只是迟到了五年。小姐突然独自出现在园子里,看着长年对自己冷着冰霜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如此温柔,小姐的心碎了,最后绝望的说:“要么我死,要么她消失!”转身愤然离去。她逼着他去追小姐,让奶妈带走了八岁的女儿,然后回到房中织起了断魂纱……
又是七月初七,娘的祭日。自从娘死了以后,每年的今天,她都会昏睡一整夜。这一夜,她没有任何知觉,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醒。她想起娘就是在十六年前的今夜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她知道命运无法改变,她逃不掉。
她知道娘不后悔,因为她不后悔。
她没有像娘一样告诫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命运无法改变。
天庭:
王母:织女,你还愿意为了与牛郎一年次的见面而生生世世在凡间为情而受尽折磨吗?
织女:我愿意,我水远都愿意……
他按照她活着时说的那样,将她送回小子里竹林的尽头。
他发现八岁的女儿织起了她没有织完的断魂纱……